吃过午饭，江雨冰一个人去了体育馆。本想与她一同参观，却被严肃地拒绝了。
“现在最好不要去惹他们，虽然我们并不怕他们。”
我也只好一个人单独活动一阵子。去哪里好呢……
“天台……”
不知为何，我的口中冒出了这两个字。连我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：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天台呢。为什么，眼睛里总觉得有些模糊……
“妹妹。”
并不是江雨冰，而是一个更加久远的记忆。那个模糊得几乎已经从灵魂当中消失了的身影。白色的连衣裙、温柔的笑脸、永远陪在我的身边……
“啊，烦死了。”
自嘲一句，我使劲地在眼前挥了挥手，想将这股不快的气氛驱散掉。心中的声音仍未消失，我也只有停下脚步，深吸一口气，转过身子——向着那个并不令人愉悦的目的地前进。
久违地推开楼顶的大门，我看着一成不变的景色，默然不语。天台与往常相同，只不过要比梦中的季节更加炎热。太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加了一张新的长凳，也许是我在沉睡期间所做的改动。
“来到这里一定是有什么意义的吧？”
内心询问着自己。
“什么……意义呢。”
我缓缓开口。飒爽的夏风吹在脸上，微微消去一些太阳带来的闷热感。但是我的胸口却滚烫如汤，仿佛有什么必须想起的事情在不停地升温，快要沸腾起来。
“来到这里的前提是什么？”
“是我自己所说过的话啊，‘天台’什么的。”
“不对哦。”
那声音越来越清晰。那正是我自己的声音。可惜，我看不到交流的另一半。
不过既然他说了不对，也不像是在开玩笑……还是仔细想想比较好。我站在阳光下，半低着头，任凭灼热的火球烘烤着身体。
全身已经冒出了虚汗，可我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。
“不是现在的理由，而是过去的理由。当然，如果可以将思维的‘过去’也算进去的话。”
“过……去。”
我的内心有一道闪电划过。过去，指的就应该是那件事情。“程楠茜”三个字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。
“不……不是吧。”
此时此刻，我才明白江老师话语中隐藏着的深意。“隐藏的最深刻的，看起来最无关联的，往往就是最厉害的。余下的，你自己去想吧”，这句话我一直没有搞懂，直到今天。
“程楠茜……这可是只有木族本家的人才会拥有的名字啊。”
一直以来，我都忽略了这个名字。也许是她出现的次数过于稀少，也许是我过分大意——总而言之，现在才搞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。
“看来，你总算弄明白了呢，白羽。”
我身体中的声音依旧在与我对话，不过它已经慢慢转变成了另一个人的音色。
“程……副会长？”
“没错，就是我哦。”
我的背后刮起了一阵阴风——说是阴风，那也只是我自己这么觉得。毕竟现在的我是水族的一员，而程楠茜则是木族的高层。
“你想怎……”
“我没有对你动手的意思，白羽。或者叫你白新羽会更好一些？算了。”
柔和的声音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强势。程楠茜美丽的脸庞，在这一刻距离我还不到一米。这可是我过去的梦中情人啊。
“我现在见你，其实已经犯了错误。不过为了说明问题，将我的真实身份暴露给你也没什么大问题——我的名字是程楠茜，木族的既定下任家主。”
她微笑着，用温柔的目光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。那眼神与其说是对敌人的怜悯，不如说是对亲友的鼓励。
“另说一句，你最好不要将我的身份告诉别人。”
“……您觉得别人不知道吗？”
“不需要敬语，叫我Nancy就好。”
程楠茜的笑容人畜无害——至少在我看来，她真的没有恶意。不过她刚刚说过的，“不要告诉别人”什么的……
“我们年轻一辈的所作所为，是我们自己的‘战争’，无关于上一代。”
眼前的女孩忽然叹了口气，开始了解释。
“这个规定在四年前就已经定下来了，至今也没有改动。所以我的身份也没有多少人知道，即使是新转来的那位同学。”
话中有话。这说明程楠茜已经知道了江雨冰的真实身份吗？
“关于这些规定还有一段历史。据说还是水族家主定下来的呢。”
我的内心有些动摇。她并没有称呼为“你们水族”。
“四年前，水族在风头正盛之时强行停止了战争，与各家族签订协议，并且明文规定‘年轻一辈的事情不许老一辈插手’，这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一次喘息的机会。”
程楠茜的嘴唇开得很小，但是声音却非常清晰。语调、气息的变化和转换堪称完美，听上去犹如天籁。
“而且前辈们像是发过誓一样，绝对不参与年轻人的事情。到现在我们也摸不清楚，为什么江河水会做出这个决定。”
所以江老师才不会直接挑明，“程楠茜是木族高层”这件事情吗？
“请说。”
“第一，我不会对你和那位出手，但也请你们停止一切对于我们不利的计划；第二……希望你能选择真正的道路，而不是被他人操纵。”
虽然面带笑容，但是程楠茜的威严在这一刻尽显无疑。那是毫无做作的，自然的“高人一等”。最让我奇怪的是，这种居高临下非但没有让我产生厌恶，居然还能让我感到一股暖意。
如果她现在虐待我的话，我会还手吗？可能会变成“斯德哥尔摩综合征”也说不定？
盖亚啊盖亚，你又在和我开玩笑了。
“我会注意的……不过副会长，你这么确实地相信我，真的好吗？”
听到我的问题之后，她沉默地点了点头。随后，又发出了令人心安的声音。
“算是一种赌博，而且赔率很高。不过赌博这种事情嘛，当然要有心理准备才去做的。要知道你可是一个令人偶都动心的好男人呢。”
……好男人？这都什么跟什么啊。
似乎是我的脸色有些奇怪，她盯着看了两秒就露出了止不住的笑意。接着，程楠茜深吸一口气，举起了手臂。
“那么，再见了哦。希望下次见到时不是敌人。”
清脆的响指声响彻整个天台，甚至引动了无形的风。副会长的身影在一瞬间消失不见，只留下淡淡的清香。
这就是……木族的下任家主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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